第三十一章 遇救

第三十一章遇救

国俊逃出了牢城营农场，没敢走大道，顺着一条羊肠小道穿过卯家山口，走到清水河边。由于是三九隆冬，河上结了厚厚的冰，踩着白冰过了河。穿过一片田野，又走过同样是冰封雪盖的北大河，他的脚就踏上了往西去的大路。

他仅仅沿着大路快速地走了几公里，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离得牢城营农场远一些。然后，他就下了大路，在长满了杂草的荒原上前行，深一脚浅一脚的。

他还不能离大路太远，以防迷失道路。

他原计划在天亮之前走到县城的，可是天已拂晓了却还看不见县城，只有黄沙铺就的大路和残雪映衬下显得黑楚楚的耕地在他面前坦坦荡荡展开。

两辆拉麦草的大轱辘车吱吱咕咕地行驶在大路上，还有赶车的农民。

又走了两个小时，他才走进县城。

他不敢回老家，害怕遇到熟人。

在饭馆里讨了点饭吃，就奔向山区的一个名叫燕河营的小镇。

那里有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他父亲的表妹家。他管这家的女主人叫表姑。

表姑夫姓董，叫董欣周，在小镇里开一家小饭馆，日子比较富裕。

国俊计划在表姑家里休养一个时期，等回复体力后，就去碧云港，再寻找碧云山的宝藏。然后，复仇！

到了燕河营，找到了表姑家。

国俊向表姑和表姑夫叙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表姑惊喜交集，娘俩抱头大哭。

表姑夫也是个善良、慈悲的人。他说：“孩子，你就安心的在我这里住下吧，有我的饭吃，就有你的饭吃。”

在表姑家住了约半年，调养身体，身体也就渐渐恢复了。

他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谁知，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一天夜里，突然来了几个警察闯进了表姑家。国俊知道是要抓捕他。

他立即跳过院墙逃跑了。

他慌不择路地走了一夜，天亮时，他到了一处荒凉的海滩。

他躺在沙滩上，沐浴着朝日的光芒，盘算着下一步怎样办。他想：如果在这里遇到一艘渔船，把他送到深海，再转乘大帆船到碧云港，他就安全了。他就可以选择时间去碧云山寻找宝藏。

国俊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思考着，不久他就沉入了甜蜜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国俊被雷声惊醒了。

此时，大风暴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奔驰，闪电一次次划过夜空，像一条浑身带火的赤炼蛇，照亮了那浑沌汹涌的浪潮卷滚着的云层。

一块悬空的岩石成了国俊暂时栖身之处，他刚躲到它的里面，大风暴就又以排山倒海之势扑来。

国俊觉得他身下的岩石都在抖动，凶猛的波浪冲到花岗岩上，溅了他一身的水。

他虽然已很安全，却在这耀眼的雷电交加之中一直感到头晕目眩。

他似乎觉得整个大地都在脚下颤抖，像一艘抛了锚的船在断缆以后被带入了风暴的中心。

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驱走了黑暗。

借着这道电光，国俊看到，在离他不到一哩远的海面上，有一艘渔船，像一个幽灵似的，正被风浪摆弄着，从浪峰跌入浪谷。

一秒钟以后，他又看到了它，而且更近了。

国俊用尽力气大喊，想警告他们将有触礁的危险，但他们自己已发觉了。

又一闪电使他看到有四个人紧紧地抱住了折断的桅杆和帆索，而第五个人则紧抱着那破裂的舵轮。

国俊看到的那些人无疑也看到了他，因为狂风把他们的喊叫声带到了他的耳朵里。

在那折断的桅杆上，有一张裂成碎片的帆还在飘着。

突然间，那条挂帆的绳索断了，那张帆便像一只大山鸟似的消失在夜的黑暗里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接着痛苦的呼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在岩石顶上的国俊借闪电的光看到那艘帆船撞成了碎片，在碎片之中，又看到了神色绝望的人头和伸向天空的手臂。

接着一切又都被黑暗所吞没。那副悲惨的景像像闪电一样瞬间而过。

国俊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奔下岩石。

他侧耳倾听，尽力四下里张望，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没有人在挣扎呼叫，只有风暴还在肆虐。

又过了一会儿风渐渐平息了，大片灰色的云层向西方卷去，蓝色的苍穹显露了出来，上面点缀着明亮的星星。

不久，地平线上现出了一道红色的长带，波浪渐渐变成了白色，一道亮光掠过海上面，把吐着白沫的浪尖染成了金黄色。

白天来临了。

国俊默默地，一动不动地站着，面对着这壮丽的景观。

这时大约已经五点钟了。海面愈来愈平静了。

国俊由于精疲力尽，脑子昏沉沉的，正当他焦虑地望着远方时，他突然看到在水天相接处，像一只鸟儿掠过海面，出现了一艘小帆船。

只有水手的眼睛才能辨认出它是一艘独桅帆船。它那尖尖的船头正破浪而来。

“啊！”国俊惊叫道，“再过半小时我就可以登上那艘船了，只要我不被盘问、搜索、被押回黄沽！

我该怎么办呢？我编个什么故事好呢？这些人假装在沿海做贸易，实际上都是走私贩子，他们可能会出卖我的，以此来表示他们自己是好人。

我该等一下。但我已不能再等了。我可以冒充昨天晚上沉船上的一个水手。这个故事不会显得荒唐可笑，也不会有人来拆穿我的。”

国俊一边想着，一边向那渔船撞破的地方张望了一下，这一看不由得使他吃了一惊。

岩石尖上正挂着一顶水手的红帽子，岩石的脚下漂浮着一块风帆船龙骨的碎片。

国俊顿时拿定了主意。他急忙向帽子游过去，把它戴在自己头上，又抓住一块龙骨的碎片，然后尽力向那帆船航行的路线横截过去。

“我有救了！”他喃喃地说，这个信念恢复了他的力量。

国俊很快就发觉，那艘帆船顶着风，正在抢风斜驶。

一时间，他怕那帆船不沿岸航行，而径自驶出海去。但他不久就从它行驶的方向上看出像大多数船一样，它也想从两个小岛之间穿过去。

总之，他和帆船正慢慢地在接近，只要它再往岸边靠近一些，帆船就会接近到离他四分之一哩以内了。

他浮出水面上，做出痛苦求救的信号，但船上没有人看到他，船又转了一个弯。

国俊本来可以大声喊叫的，但他想到他的喊叫声会被风吞没的。

这时他很庆幸自己预先想到，抱住了这块龙骨，要是没有它，他也许坚持不到登上那艘船的。

而且如果船上的人没有看到他，船就过去了的话，那他就再也不能游回岸上了。

国俊虽然几乎可以肯定那艘独桅船的航行路线，并悬着一颗心注视着它，直到它又向他折回来。

于是他朝着那船游去。

但还没等到他靠近它，那艘帆船又改变了方向。

他拚命一跳，半个身子露出了水面，挥动着他的帽子，发出水手所特有的一声大喊。

这一次，他不但被看见，而且被听到了，那艘独桅船立刻转舵向他驶来。

同时，他看到他们把小艇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人划着小艇，迅速地向他驶来。

国俊觉得那条横木现在对他没用了，就放弃了它，然后用力游着向他们迎上去。

但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力量，他这时才觉得那条横木对他是如何的有用。

他的手臂渐渐地僵硬了，两条腿也难以动弹，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他又大叫了一声，那两个水手更加用力，其中一个喊道：“挺住！”

这两个字刚传到他的耳朵里，一个浪头猛地向他打来，把他淹没了。

他又浮出水面，像一个人快要溺死时那样拚命胡乱划动着，发出第三声大喊，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在往下沉，就像那要命的铁球又绑到了他的脚上一样。

水没过了他的头，透过水，他看到一方苍白的天和黑色的云块。

一阵猛烈的挣扎又把他带到水面上。

他觉得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头发，但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昏了过去。当国俊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在独桅船的甲板上了。